利维坦按：所谓濒死体验（near-death experience，NDE），有人从生理学角度认为是大脑正常运作被扰乱后所出现的生理反应。例如“灵魂出窍”，可能是因为大脑处理视听等多种感觉的正常程序被打乱和分解而出现的错觉，濒死时在隧道尽头见到白光的感觉，可能是由于大脑缺氧影响了视觉系统，比如影响到脑枕叶或视网膜的工作从而出现错觉。

我们大脑中的海马体与保存记忆有关，NDE的人之所以会如同录像带快播般快速地回顾一生，可能是因为这一脑区在缺氧的情形下，原来的抑制状态被解除，然后激发电讯活动所致，而一生中的重大事件（不论恐怖的记忆还是愉快的体验），快速浓缩在短暂的濒死之际，会造成时间变慢的错觉，有人认为这与丘脑和杏仁核的讯号被阻断有关。如果从生物化学的角度，NDE被认为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大脑神经递质释放的反应。例如，颠茄硷阿托品可以诱发在空气中飞行的感觉，LSD可以引发与宇宙合而为一的体验……

另外，这里面其实还涉及到了一个关于死亡认定的问题：什么意义上才算是死亡呢？是心脏停止跳动算死亡，还是脑死亡算？但当脑部先死亡，随后心脏才停止的情况（虽然比较少见），会让我们人类面临怎样的难题呢？所谓“人”到底是什么呢？

看见一束光或者一条隧道是最为人们熟知的死亡体验。而蕾切尔·纳维尔发现还有许多奇怪的濒死体验的报道不断地涌现出来。

2011年， 57岁的英格兰义工A先生在工作中忽然晕倒，被送到了南安普顿综合医院。当医务人员从A先生的腹股沟处向体内插管子的时候，他的心跳突然停止了。大脑没有了供氧，脑电图随即消失。A先生“死”了。

然而，A先生却能记起之后发生的事情。抢救人员使用了除颤器——一种通过电击让心脏复苏的装置。A先生曾两次听见从机器里发出的语音提示：“电击病人。”在两次电击之间，他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在房间远处的一个角落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浮着，跟他打招呼。于是他离开了自己一动不动的躯体跟上了那个女人。事后A先生回忆说：“我感觉她是认识我的，我信得过她，我觉得她来找我肯定有原因，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到了下一秒，我就在半空中飘着了，俯看着自己，还有一位护士和另一个秃了头的男人。”

后来，医院证实，在抢救中确实有两次除颤器的语音提示。A先生对当时屋内的人员和对他们的操作的描述也是正确的。然而在他失去意识以前，他没见过这些人。

《复苏》期刊上的一篇论文引用了A先生的经历。这一经历是对濒死体验研究共识的许多挑战当中的一个。迄今为止，研究人员依然认为一旦心脏停止跳动，停止向大脑输送血液，所有的意识便会立即消失。只要满足这一点，理论上而言，即是死亡，即便随着人们对死亡了解得越来越深入而逐渐明白在有些情况下死亡是可逆的。多年来，常有报道说起死回生的人想起了弥留之际发生的事情。医生大都将这种现象解释为幻觉。研究人员也从不将这种事情当成濒死体验去研究。人们普遍认为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

但是，急救科大夫、纽约州石溪大学医学院复苏研究中心的萨姆·帕尼亚和他的来自美国和英国的17所研究机构的同事一直希望能够搞清楚濒死的人在弥留之际时到底哪些经历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他们相信濒死时刻的科学数据是可以采集到的。4年来，他们研究了2000多起心脏骤停的病例——这些病例中的病人心脏停止跳动，被正式宣布死亡。

医生救回了这些病人中的16%。帕尼亚和同事采访到了101个幸存者，差不多是他们当中的1/3。帕尼亚说：“我们最想了解的是死亡的心理体验。其次当我们碰到病人称在他们濒死的时候还有听觉和视觉意识时，我们会判断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意识。”

死亡的七种味道

结果显示，并不是只有A先生在弥留之际才会有记忆。将近50%的参与该研究的幸存者都会想起些事情。但是除了A先生和另一位声称自己灵魂出窍的女士之外（这位女士的说法无法得到佐证），其他患者在濒死时所经历的心理体验都与当时真正发生的事物无关。

取而代之是如梦境般的虚幻场景。帕尼亚和他的同事将这些场景归纳为了7种主题。他说：“这些场景中的大多数与所谓的‘濒死’体验不一致。死亡的心理体验似乎比人们以往所认知的范畴要更广泛。”

7种场景主题为：

恐惧

看见动物或植物

亮光

暴力和迫害

即视感

看见家人

回忆起心脏停跳后的事件

这些心理体验有的令人恐惧也有的使人愉快。一些人的内心体验是恐惧或者痛苦的。例如，一位患者说：“我经历了一个仪式……一个用火烧人的仪式。仪式上，有4个人和我在一块。我们当中谁撒谎谁就会死……我当时看见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人们正在埋棺材。”另一个患者回忆说：“（我）当时正被往深水里拽。”还有患者说：“（有人跟我说）我马上就要死了，死得最快的办法就是说出我能记起的最后一个短词。”

另一些人则经历了愉快的心理体验。他们当中22%的人说自己感到“平和或愉快”。一些人看到有生命的东西：“全都是绿植，没有花”、“狮子和老虎”还有人沐浴在“万丈金光”下或者与家人团聚。一些人会出现即视感：“我感觉到我可以预知人们将要去做的事情。”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对时长产生错误的判断和灵魂出窍，都是幸存者经常提到的体验。

无论怎样，“他们死后还有知觉是毋庸置疑的，”帕尼亚说。他们的死后体验由个人背景和信仰决定。一个起死回生的印度人可能会说他看到了克利须那神（印度教的神祇，又译吉栗瑟拏，亦称黑天。乃毗湿奴神诸多化身中最得人缘的神祇），而一个来自美国中西部地区的人却可能会说他看见了上帝。“如果一个生活在美国中西部地区的父亲对他的孩子说：‘等你死后，你会看到耶稣， 他是一位极富爱心和同情心的人。’那么在孩子死的时候，当然是会看到耶稣的，”帕尼亚说，“孩子起死回生后会说：‘啊，老爸，你说的对，我真的看到耶稣了！’但是又会有谁知道耶稣或者上帝到底长什么样子？除了图片上的那个白胡子男人，你我对上帝都一无所知。”

他接着说：“所有的这些，事物-灵魂、天堂-地狱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受到出生地和不同经历的影响，它们可以有成千上万种解释。我们应该把这些事情放到客观领域来研究而不是从宗教教育的角度。”

常见情况

目前为止，研究团队尚未发现可以预测哪些濒死体者可以回忆起他们的濒死体验。他们也无从解释为何一些人在濒死时看到恐怖的幻象，而一些人则有着愉快的体验。帕尼亚还指出有过濒死体验的人的数量很可能要比研究中的数字要多。很多人的濒死体验记忆被心脏停搏引起的大面积脑肿胀或是被医院使用的强力镇静剂抹掉了。但是，即使患者无法清晰回忆自己的濒死体验，这种体验仍然会在潜意识层面产生影响。帕尼亚认为这有可能帮助他们来解释很多心搏停止病人在康复期中出现的行为举止上的显著变化：一些人不再惧怕死亡，他们在生活中变得更加无私，而另一些则患上了创伤后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症。

帕尼亚和他的同事正在筹备接下来的研究，试图去解决这些难题。他们还希望他们的研究能够拓宽人们传统意义上对死亡的对立性认识，让人们跳出对死亡所持的宗教立场或是怀疑宗教的立场。他们认为死亡也是一门学科，就像其他学科一样。“任何能够客观判断事物的人都会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做进一步研究的，”帕尼亚说，“我们有途径和技术进行研究，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利维坦）：濒死体验：死亡和你想的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