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SM-IV)将性施虐或性受虐视为一种心理障碍,不过对于很多BDSM的爱好者来说,可能都不会这么认为。另外,许多人或许会认为BDSM是令人恐惧或让人不愉快的体验,然而,BDSM中的活动都是以参与者彼此同意为前提来进行的,而且其典型目的是为了让彼此欢愉。正因如此,BDSM的实践者认为,它和性虐待(sexual abuse)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我在情场中失意,因此自信全无。一次我走进一家位于日本餐厅楼上的“性之地牢”,并且鞭打了一个男人,之后,我就再也不回望过去了。
我确定我找对地方了。一位名叫塔拉·印第安纳(Tara Indiana)的专业女性施虐者在那天的早些时候发邮件告诉了我地址。然而,目之所及处,我只看见了一个日式餐厅的后门和几个正在抽烟歇息的厨工。我所要寻找的“性之地牢”(sex dungeons)总不会在一家寿司餐厅里吧?紧接着我开始想,我对“性之地牢”到底了解多少。两周前,我脑子里才出现这一奇想,而现在我正站在一家寿司餐厅的后门,寻找着教室的标记——我参加的课程是“世界上一流女性施虐者的秘密”。
“你是在找Cyn工作室吗?”其中一个男人盯着我问。我点点头,稍微增加了几分自信。如果一个陌生人都可能想象我在满是鞭子和鞭挞者的房间里的样子,也许我根本没那么失败。
这个男的领着我上八楼,当我费劲地往上爬时,与另一个男的擦身而过——瞥了我一眼后,这个男的就死死盯着地面继续往下走,再也没抬头。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正要去工作的女施虐者呢?让我惊讶的是,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完全的臣服,这让我觉得自己性感而充满力量。当我到达楼梯的顶端时,尽管还有些喘不过气,但我觉得自己不再像在大街上时那样摇摆不定了。
一个身穿休闲商务装的女士让我在前台登记,随后我瞥见了一间工作室的内部,里面装饰华丽,满屋都是黑色真皮和红色的天鹅绒。这里看起来宛如一个高级酒店的大厅——如果你能忘记那些在这里被捆绑和被虐的男人们的话。
接着,我被人带进了一间宽敞而开放的房间。房间柱子后藏着些器具,它们可被用于不同的场景:圣安德烈十字架、锁链和一个看起来像手术台的东西(之后我就会知道在这里医疗角色的扮演是一种性恋物癖的表现)。房间前方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小道具,我假装自己好像无数次见过它们的样子。这些小道具包括:带刺的项圈、皮手铐、拍板(一种专门用来打屁股的板子)和各种各样的鞭子。作为一个也曾勤奋过的学生,我坐在前排一把可折叠的硬椅子上,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开始。
教室里还有些别的女性。我们彼此相视一笑,尴尬地坐在折叠椅上瞎扯闲话。大家非常有默契地对接下来这堂课绝口不提——一堂关于如何征服男性的课程,内容包括如何善用源自女性的私处原力(pussy power)。
最终,我在这个课堂上改变了爱情、性和生活的模式。
* * *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有一个大我6岁的姐姐,她的生活比我炫酷很多倍。她同CK的内衣模特约会,并和帅哥们一起免费游览汉普斯(Hamptons,美国富人区之一,位于长岛靠近大西洋的一端)。与此同时,我则在合唱队里,扎着宽大的蓝色腰带,穿着皱巴巴的白色衬衫。我还张口闭口《哈利波特》,就好像那是我的任务似的。当我极其渴望着有人能约我出去时,我姐姐所谓的“压力”,就是有三个男人试图同时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的初吻来得特别迟,那是在我16岁的时候。我甚至并不喜欢自己的初吻对象。他喜欢追逐暴风雨,也喜欢足球和肮脏的自行车。而我对这一切都兴趣索然。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和他出去了,因为我不知道其他男生会不会对我有兴趣。念高中时,我邀请安德鲁跳一支舞,因为我暗恋他一年多了。他最初答应了,但当天却又反悔了。因为他希望有更好的妹子能邀请他。两年后,我在蒂姆的储物柜里塞满他最喜欢的糖果,并邀请他一起去参加塞迪·霍金斯(Sadie Hawkins)舞会——然而,我又被放鸽子了。
大一时,我献出了自己的初夜,对方来自学校里人人追捧的无伴奏合唱团。 我们一起共进晚餐,然后我去了他工作的地方。唯一的遗憾是,他并不喜欢我。我在一场派对上喝多了,发生了我的第一次。一周后,我看见他在另一个派对上亲吻一个女孩,而且是他邀请我去的那个派对。最糟糕的是,我从未为自己发声。我从没有告诉那些男人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深。我继续前行,对往事保持沉默。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我的倒霉运气延续到了大学。我的一个床伴是一个忧郁的男演员,他床上功夫还不赖,但却只谈论他到底有多讨厌他自己。此外,我还和一位性感的澳大利亚作曲家上过床,然而,他对我隐瞒了自己有女友的事实。我遇到过一个来自伦敦的游戏设计师,我信任他,对他倾诉我的秘密。然而,一夜情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一位电影制作人激发出我的创造力,但他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更巧的是他的母亲和我同名。我还遇到了一个运动爱好者,我和他毫无共同点,在我告诉他我不想再和他约会之后,他又给我写了几封情书。在写作课上认识的一位歌手在大街上拥抱并亲吻了我,第二天却假装我不存在。还有一个朋友在喝醉后对我说他爱我,却也在第二天忽略了我的存在。
20岁之前,我已经对自己的爱情生活毫无自信了。我觉得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想起男人时,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心碎。无论我作何努力,身边的烂桃花总是源源不断,却没一个靠谱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这样的地牢里,坐在折叠椅上,希望能够寻找到我的私处原力和我内在的统治欲。我遇到了一些来自纽约市BDSM社群的女性,还有一些专业施虐者【译者注:BDSM这个名词是用来描述一些彼此相关的人类性行为模式。其主要的次群体正是BDSM这个缩写字母本身所指称的:绑缚与调教(bondage & discipline,即B/D),支配与臣服(dominance & submission,即D/S),施虐与受虐(sadism & masochism,即S/M)】。我被她们的自信震慑了。当她们走进房间的时候,其他人纷纷侧目,但她们并不在意。这些女性不需要别人说她们美丽性感来获得内在肯定。她们自己就知道自己的美,并凭借优势打拼出了一份事业。我希望我也能像她们一样爱自己。我希望自己在生活中不仅是性感的,而且还是有掌控力的。
我的面前站着塔拉·印第安纳,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之前我在Google上搜索了她的名字,真实的她和她给人的印象相反。在一个名叫Fetlife的性恋物癖网站上,她有950多个粉丝。她在网站上写道:
“请不要怀疑——你将会成为我的傀儡,而你会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所有乐趣都要通过努力获得,方式有家政服务或经济剥削。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这会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荣誉和机会。”
塔拉·印第安纳
如果你阅读她写的“小黄文”,你就会发现她把人当作了“人形烟灰缸”。她把别人的身体用绳子绑起来,拍打屁股并鞭打他们。她甚至拥有自己的地牢,在那里,她会为其他女性施虐者提供教学服务。简而言之,她是一个真正的施虐者。
现在,她正独自站在一块白板前。
在等待着其他女性到来时,我发现一只胖猫正坐在我上方的一个小凳上。我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小团子,而它也抛给了我一个“小婊子,你懂什么”的小眼神儿。“我能想象到这只猫见识过什么。”我大声说。让我惊讶的是,塔拉笑了,而我则开始觉得放松。
课程开始了。我们讨论了成为一个职业女施虐者和以施虐为生活方式的区别,我们也谈到如何变得让人不可抗拒、以及把自己看作女神的重要性。我之前看过些鼓励女性寻找她们心中女神的脱口秀和杂志。但我一直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是上一节尊巴舞蹈课,做个美容?还是享用一顿羽衣甘蓝沙拉?我能想到的个人改变都那样简单。但这些都是扯淡。对我而言,真正的改变来源于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都敢于向面对自己真实欲望的群体学习。对于一些男性而言,当你提到“臣服”一词时,他们总是皱皱眉头,因为他们认为臣服是一种缺乏男子气概的表现。而对于一些女性而言,男性的臣服意味着她们能发现一些存在于内心的“统治欲”,而这正是社会努力想要打破的。
这期课程的心理学要素非常重要,但我仍然好奇女性施虐者在室内是怎样工作的。在聚精会神学习时,塔拉把我拉到旁边,告诉我说,之后马上就会有“奴隶训练”课程。一位男士会参加该课程,塔拉认为他将是我的完美搭档。
* * *
所以我留下来了——在我神经兮兮在巷子里找入口找了两小时后,我仍然坐在“性之地牢”里。当一群扮演“奴隶”的志愿者走进来时,我感觉这些男人完全沦为人类的玩物,这让我有些不适。但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变得有支配力,而这正是学习的好时机。我不打算问我随意约会的对象,我们能不能进行BDSM——至少在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之前,我不能贸然这么问。
在这个班里的人和上个班完全不同。我身边不再是那些想要让卧室的气氛更加火辣的女性,而是那些传达出“老娘根本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气场的蛇蝎美人。我开始和我旁边的一位女士聊天。她是一个职业女施虐者,我们聊了聊一些廉价的性教育课程。我们一起大笑,让我惊讶的是,我再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即便有一群男人在我身后也不要紧。因为从他们走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完全承认我是他们的主人了。
塔拉需要一个自告奋勇的人。一位穿着夏威夷衬衫的男子高举起手来,走到了我们前面——虽然他看起来已经老得有点像我某个朋友的父亲了。塔拉盯着他观察了一会,便要求他低头看地上。毕竟,凝视着塔拉是一种荣誉。接着,塔拉温柔地告诉我们,说话时一定要柔和,这样就能把男性引诱进一种臣服的状态。塔拉告诉他的“奴隶”说,他对她而言和周围的椅子没有任何区别。在他能证明自己有用之前,他就是一件物品而已。接着,她命令这个人脱掉衣服,并把衣服叠好放在自己脚边。我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脱掉衣服,发现他带着手铐和脚镣,脖子上还套着一个皮项圈。显然,塔拉认为这个男人衣服叠得不够好,她让男人俯身,狠狠地抽了他十鞭子。在抽打的过程中,男人一直望着地板并大声喊:“谢谢主人!”
尽管我努力了,但我认为我还是没有很好地隐藏自己脸上的惊恐。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是双方都同意的,这是这位男士想要的,并且这实际上是在给予他快乐。然而,男子的臀部满是红色鞭痕,在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布满了淤青和伤疤。显然,这些痕迹都是之前课程留下的。
我看见塔拉把这个男人摆成各种“奴隶”体位,如果他做得不好,塔拉就会打他。通过塔拉的一举一动,我发现自己肯定不是一个施虐者。我不能忍受看着他受到内心和身体上的虐打。不幸的是,这种想法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塔拉递给了在场每位女性一个脚本,我很快意识到,这个脚本里包含着她刚刚说的话。我再次感到了一阵无法掩藏的震惊。
“你们还等什么?快点儿给自己找个奴隶!”塔拉说。所有的女性施虐者都毫不犹豫地选了某个人。让我心仪的是一个职业医生的肌肉男,他一进门就做了自我介绍,然而,他一开始就被人挑走了。我无助地站在那里,而我身边只剩下一个迟迟未被选中的男人。他好像是一个大约60岁的新移民,英语也不怎么流利,鬼知道他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然而,我知道我必须行动起来。我命令他看着地板,脱下衣服并把衣服叠好。谢天谢地,他还穿着内衣。与那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感到在其他人面前触摸一个男人的裸体非常不适。我按照脚本的指示行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柔软而又具备胁迫性。我甚至打了他,同时,我明显感觉到塔拉在身后盯着我。她知道我没什么经验。当我和这个俄罗斯男人结束后,塔拉把我带到了房间前(我再次试图隐藏我的紧张)。她告诉全班学员说,她打算教我如何正确地打别人屁股。我的实践对象是那位穿着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他仍然带着手铐和脚镣,弯腰待在房间前。我所学到的技巧,是狠狠抽打完他的屁股之后,把手轻轻放在挨打的屁股上——这比打完就缩手更意味深长。尽管我不想给他人造成持续性的生理伤害,我还是非常享受控制他人所带给我的力量。
然而,在课程结束后,我飞快走下了楼梯,以至于把脚本忘在了教室里。一到了室外,我就倚在这幢大楼的砖墙上,几乎不能呼吸。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我一直假装我一切都好。但在现实中,我却经历了生活最令人生畏的情况,且生活的压力当即给我以重击。
随后,我定了定神,准备去吃一些沙拉三明治,假装自己度过了平常的一天。正在这时,一位课堂上的奴隶志愿者向我走来,说他愿意为我服务。他在课堂上见过我,很喜欢我施虐的样子。嗯,他就是那个肌肉紧致的型男医生。虽然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有种力量瞬间充满全身。显然,我终于证明了自己是具备 “统治性”的了。
在那一周的随后几天里,这个男人穿越了整个城镇来给我做足部按摩,而我则像在课堂上所学到的那样,让他转过脸,坐在地板上。而我则坐在床上,用我的腿环绕住他的脖子。这样一来,他就能按摩我的腿脚,但又不能享受看着我的福利。最初,我非常紧张,但渐渐地也适应了。我告诉他在性爱场景中只有男人才会说的话,比如:“你是我的人了”,“你是我的玩具”,“你生来就是为我服务的”,“只有我的快乐才是重要的,而你的快乐无足轻重”等等。
最初,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没有笑话我。我觉得一切太荒谬了。但10分钟后,我觉得我完全进入了角色。我甚至告诉他,以后他只有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自慰,而且,他必须叫我“女神”。在他离开之前,我允许他亲吻了我的腿,这是他之前一直乞求的奖励。当我送走他,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看我一眼时,我咯咯大笑。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好呢?我能和其他人分享这种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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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夏天之前,性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种“有力量”的体验。虽然我觉得自己聪明、有趣且具有吸引力,但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十全十美,因此无法让男人一直黏在身边。我不得不学习把自己当作是G奶女神,并且让我遇到的其他人来验证这一点。我对自己看法的改变不仅是由内而生的,也是从学习他人的心态和真实看法而得来的。
我不再纠结了,但是有一点我甚至没有底气去怀疑:我仍然觉得自己无法控制男人,而男人则能够控制住我。
在那个夏天剩余的时光里,我继续进行着性探索。我去参加了一个“多元之爱” (polyamory)的见面会,了解了不同种类的关系。我和遇见的人都成为了朋友。他们把我带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但同时也确保我能感到安全和快乐。在朋友们的一间公寓里,我参加了我人生的第一场“角色扮演”派对,这也是一场狂欢。我认识了一位来自英国的施虐者,他想要在我身上练习“绳缚艺术”(rope art)。那晚我们交换了角色,由我充当施虐者。为了获得快感,人们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看到过用火焰来灼烧对方躯体来得到满足的。我看到过一个非常娘娘腔的男子。我也看到过把自己装扮成美人鱼的女性。我开始和一个花400美元吃晚餐的HBO电视台的演员约会,而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吻而已。甚至有人邀请我去汉普顿斯旅行。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利维坦):一堂施虐课程改变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