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有一组数据告诉我们，啤酒销量跟冰激凌销量呈现出正相关的关系，那么我们是否能直接得出结论认为是啤酒的售卖带动了冰激凌的销售？答案显然不是的，很快我们会发现这两者都跟温度的升高有因果关系，而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因果性，只有相关性。

在研究领域，科学家一直需要提醒自己相关性≠因果性，否则就很有可以得出谬误。关于过敏和焦虑的研究中也是如此。

几年前，玛雅·南达（Maya Nanda）开始注意到她的病人群体中存在某种奇怪的现象。当时，南达是辛辛那提儿童医院医疗中心的儿科过敏专科医生，主治儿童的花粉过敏、宠物过敏等各种过敏症，她发现有严重过敏症的孩子也更容易紧张、抑郁。这些幼小患者在谈及自己的过敏症状时似乎焦虑不安，且经常说自己也感到担忧。当一位哮喘病患者抱怨自己呼吸急促时，南达发现他实际上是得了恐慌症。

2016年，南达和同事发表了一项研究，发现在7岁儿童中，过敏确实与抑郁、紧张和孤僻等症状有关。有花粉病的儿童患抑郁症和焦虑症的风险是正常儿童的三倍。近期，有更多的证据证实了这一联系——并且不光出现在儿童身上。4月，一项针对德国成年人的研究也发现，广泛性焦虑症与季节性过敏有关。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702018/）

（www.karger.com/Article/Abstract/499042）

图源：Consumer Reports

如果有进一步的研究证明过敏与心理健康之间的此种关联，这将会为了解我们的身体如何影响大脑（反之亦然）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两种病症分别都影响了上百万的美国人，虽然表面看来毫无干系，但也许最终人们会发现它们并无太大差别。

最新的论文也有明显的局限性。南达目前工作于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的儿童慈善医院，她指出，论文作者没有考虑如社会经济地位等因素，研究对象平均年龄为61岁，且研究数据主要基于过敏症患者的自我描述。此外，有些研究并没有发现过敏和焦虑间有关联性，这使得一些研究人员认为那些发现过敏和焦虑之间有关联的研究只是存在类似的方法论问题。（最新论文的作者没有对此作出回应。）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752790/）

图源：The Safe Baby Healthy Child Shop

但现下看来，几篇不同的论文都得出结论——有过敏症的人更容易焦虑。2013年，一组研究人员发现，在成年人身上，过敏不仅与日益普遍的焦虑症和其他情绪失调有关，过敏得到治愈的人比未接受治疗的人患焦虑症等情绪障碍的可能性要低。2017年一项小型研究发现，对食物过敏的儿童明显更容易焦虑。其他研究甚至发现花粉过敏与自杀风险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这可能是春季自杀率上升的潜在原因之一。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701302/）

（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17/06/170629134228.htm）

波士顿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内科医生、流行病学家桑德罗·加利亚（Sandro Galea）说道：“有充分的间接证据表明，许多精神疾病与免疫功能障碍有关。”

如果这种关联确实存在，过敏可能会通过多种方式引起焦虑和其他情绪障碍。首先，生病本就容易使人焦虑，有过敏症的人经常会感觉自己得了重感冒。仅仅是呼吸困难、咳嗽或喘息都会让人感到焦虑。

其次还有生物学解释。南达说，过敏会触发应激激素皮质醇的释放，皮质醇会干扰大脑中一种让人感觉愉悦的化学物质——血清素。但目前尚不清楚皮质醇的干扰机制。它可能会抑制血清素的产生，或者使其不能正常地与受体结合。但当血清素出现问题时，理论上来说就可能会造成抑郁或焦虑情绪。过敏也会引起被称为细胞因子的炎症化学物质聚集在鼻子和鼻窦。细胞因子会从那里渗透进血液中，从而可能影响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大脑运作方式。

图源：The New York Times

也许还可以从进化角度解释为何易过敏的人会感到焦虑。南达告诉我，这也能说得通，比如，“如果你有过敏症，你会在一定程度上感到紧张以避开过敏原。”

辛辛那提大学耳鼻喉科副教授艾哈迈德·R·塞达哈特(Ahmad R. Sedaghat)说，过敏与焦虑之间的关联可能是双向的，但有更多的证据表明过敏会引起情绪问题，而不是情绪问题导致过敏。他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我们生病时，身体可能会产生一种沮丧情绪，让我们呆在室内休息，恢复健康。

赛达哈特告诉我：“从进化角度来说，所有的动物在生病时都有这种被称为‘病态行为’的反应，目的在于保存体能。问题是如果你长期患鼻窦炎，因为炎症是会自己产生的，时间一长就会使得焦虑和抑郁问题更加严重，炎症就更容易引起焦虑和抑郁情绪。这样，你就陷入了一个很难打破的恶性循环。“

我们需要更多的研究数据来确定过敏究竟是如何影响精神健康的。同时，几名研究人员告诉我说，那些同时患有过敏和焦虑的患者在了解两者间可能存在关联后会从中获益。通常情况下，治疗过敏也能改善患者的抑郁和焦虑症状。休斯顿德克萨斯大学健康科学中心耳鼻喉科助理教授威廉·姚（William Yao）说：“如果你同时有过敏和焦虑问题，而你忽视了自己的过敏症状，这可能会给治疗焦虑带来挑战。”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利维坦）：为何焦虑的人通常都有过敏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