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外形,我们似乎永远都不会满意,也并没有哪个性别得到外形焦虑的“豁免”:无论体重多少的女性都觉得自己再瘦一点才好;男性则担心脱发标志着自己飞奔进入老年。

上周,我们邀请了大家一起参与了关于外形焦虑的调查,最终收到了21,620份有效回答。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调查结果——

有钱人对外形更满意,单身狗更容易觉得自己丑 | KY研究所:《中国人颜值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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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3%的人认为外在美“重要”或“比较重要”。外形重要程度的分值与教育水平、收入水平、年龄都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p<0.01),这意味着,教育程度越高、收入水平越高、以及年龄越大的人,越会觉得外形重要。

读书越好、钱越多的人,越颜控,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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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多数人都认为外形美重要,那么我们对自己外形是否满意呢?回收数据显示,近40%的人表示对自己外形“不满意”或“非常不满意”,而“非常满意”仅占1.09%。

100个人中,仅有1个人对自己的外表非常满意。

在两个性别中的比较来说,男性中对自己外表不满意的比例更高,——分别有36.37%和5.90%的男性选择“不满意”和“非常不满意”,对应的女性比例是35.04%和4.67%。这意味着中国男性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外貌压力:容颜出色的男艺人得到更多资源和出镜机会,男性身体形象更多出现在广告中,男用护肤品也开始层出不穷,这一切都给原本认为不需要任何后天修饰的男性,尤其是中国男性,带来了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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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检验不同分组的变量与外形满意度的关系,我们发现:

年收入水平越高,对外形的满意程度越高(P<0.01)。在暂无收入的人群中, “满意”和“非常满意”仅占23.36%,而收入在50万-100万之间的人群中,“满意”和“非常满意”占到了48.08%。

越有钱的人,对自己的外貌越满意。这与高收入人群有更多资源(金钱、更好的方法、时间精力等)来管理外形有关。

年纪越大的人,相对对外貌越满意(P<0.01)。00后(18周岁及以下)选择对外形“满意”的比例占该年龄分组全部人数的21.28%,而70后(39周岁-48周岁)对应比例达到了45.26%。这可能是因为人逐渐习惯了自己的外貌,自我接纳程度更高——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一些医美等调整外形的行为。但是比70后更年长人群的满意度是下降的——显然,这个年龄段之后的人群开始由于衰老而导致了对外形的不满意。

对外形不满意的人可能是因为实际外形的确不符合“标准”,但也可能只是因为TA自我监测水平更高(McKinley, 1996)。我们根据大家反馈的身高、体重计算了BMI指数,发现体重超重(BMI值>28)的回答者仅占全部人数的1.75%,然而有高达36.26%的回答者主观认为自己超重,远远超过了实际超重人数的比例。

绝大多数认为自己胖的人并不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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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对比可能反应了聚光灯效应:我们总是将注意力过多集中在我们自己身上,尤其是所谓的“缺陷”上,比如“刚才摔了一跤,周围人肯定都觉得我滑稽又笨拙”“同学们又笑了,他们一定是在嘲笑我刚才说得磕磕巴巴”,然而事实上,他人对于我们的关注总是比我们以为的要少(Gilovich & Savitsky, 1999)。

不同性别的人在超重这个问题上存在显著差异:分别有35.08%的女性和.27.44%男性认为自己超重,这也与很多研究的结果一致,所有年龄段的女性都比男性更加在意体重和外形(Pliner, Chaiken& Flett,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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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男性相比,女性外形焦虑水平更高、因外形不满意感到羞耻的程度更高,也付出更多努力来控制体重或塑形。

不同婚恋状况的人群,外形焦虑水平显著不同。单身(未恋爱、离异、丧偶)人群相较于非单身(恋爱和已婚)人群外形焦虑水平、感到羞耻的程度更高;没有婚姻经历(单身未恋爱、恋爱中)的人群相较于有婚姻经历(已婚、离异、丧偶)的人群外形焦虑水平、感到羞耻的程度更高。同时,单身(未恋爱、离异、丧偶)、没有婚姻经历(单身未恋爱、恋爱中)的人也更加认同不够完美的外形降低了自我价值。

这也许是因为,人们还是需要通过亲密关系、婚姻的形式,来确认自己的外形价值被外界认可和接受。

单身狗容易觉得自己丑这件事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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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调查了大家在外形方面的花销,由于本次调查有45.31%的受访“暂无收入”,因此,花销在“5000元以下”的比例最大,占到49.72%;其次是“1万元-5万元”占到20.50%。不同性别在外形花销上存在显著差异,年龄越大、教育水平越高、年收入越高,在外形上的花销也越多。

此外,如果条件允许,74.8%的人愿意为改善、维持外形付出更多的金钱;79.0%的人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有钱之后必医美,也许是真的。

令我们吃惊的是,有82.19%的人想改变自己的外形,远远超过了回答说对自己外形“不满意”和“非常不满意”的比例之和40.02%。

其中,在对自己外形“满意”的人中,也有超过一半的人表示想要改变自己的外形。在想要改变外形的原因中,最重要的原因是(65.78%)“对自己外形还算满意,但希望自己能变得更美”。

变美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而这条道路似乎永无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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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选题,所有选项占比之和超过100%)

在想要改变外形的人中,已经通过医美改变了外形的占到9.91%。已经选择医美的人和没有选择医美的人对于外形满意度的评价没有显著区别(再一次证实了很多人觉得我外形挺好,但我还要更美)。

从年龄分组上来看,分别有16.96%的29周岁-38周岁的人和15.38%的39周岁-48周岁的人选择了医美,在所有五个年龄分组重列第一、第二。

也就是说,29-48周岁是医美的高发年龄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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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过医美经历的受访中,80.03%(1720人)认为医美手段对于改善外形“有效”或“非常有效”。但也有2.80%的人(60人)认为“完全无效”。74.88%认为医美“有效提升”或“显著提升”了自我价值。

在我们的回收数据中,有48.56%表示愿意将自己的医美经验和经历分享给亲友或者有类似需求的网友,他们认为“想要提升自己的外形美很正当、不丢人,通过医美手段也只是自我提升的手法,不应该羞愧”。这个比例已经不低了。

而不愿分享的人群中主要的原因则是“靠医美变美不如天然美,所以希望他人认为自己是天然的”。

1/4的人认为衰老等于变丑。这个比例低于我们的预期。

年龄的增长,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带来收入、学历的增长和社会地位的提升,却一定会带来皮肤松弛、身形岣嵝等外形变化,使得人们不如年轻时候“好看”。

这次的调查中,大部分人对于衰老的焦虑开始于21-26岁之间。分别有24.68%和26.05%的人在21-23岁间、24-26岁之间开始感受到衰老带来的焦虑。有意思的是,还有7.63%的人在18岁成年之前就开始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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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回答中,认为外形衰老意味着“变丑”“距离死亡更近”和“社交优势减少”的人数最多,分别占全部回答人数的25.33%、19.24%和17.89%。外形衰老焦虑的背后实际上是我们对于人生脱离自己掌控、丧失权力的不甘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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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影响了我们对于身体的看法呢?

1. 个体焦虑水平

焦虑与个体对他人评价的关注程度、个体对自己身体的感受/敏感程度有关系(Hart, Leary, & Rejeski,1989)。这次的调查也发现,总体焦虑水平越高的人,对自己外形满意程度越低(相关系数-0.275,P<0.01)。总体焦虑水平越高,也更容易认为自己超重(P<0.01):焦虑水平低的人中只有12.90%认为自己超重,焦虑水平高的人中有23.94%认为自己超重。

心情放松之后慢慢发胖,是有科学依据的,因为你更不容易认为自己超重——而开始控制体重了。

2.社会规训内化、自我客体化

我们调查了大家在25岁前,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自己外形的满意度是否有变化。结果显示,21.99%的人满意度“不断上升”,10.35%的人认为自己外形“一直不错”,42.02%的人满意度“时上时下”,7.17%的人认为自己外形“一直不好”,10.37%的人选择了“不断下降”。

在这些选择不断下降的人中,28.17%表示“感受到了更多社会对于外形美的期望和奖励”,23.88%的人则是因为“身边人通过多种手段变得更美了”。

这与现有研究结论是一致的。电视节目中的人物形象(无论这个节目本身是否focus在外形上)会对我们外表满意度产生影响、身边同伴对瘦的追求也影响着我们对于瘦的态度(Dohnt & Tiggemann,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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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变瘦、变美不仅仅只关乎个体本身,更被我们视作能够增加社会接纳的一种行为。我们还会将身体管理同自爱、健康、个人成就联系在一起 (Spitzack, 1990)。

Fredrickson等人认为,当个体仅被视为身体,尤其是为他人的使用和愉悦而存在的身体,客体化就发生了。他人对外貌的评价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女性在日常交往中如何被对待,这反过来又可以塑造她们的社会和经济生活结果(Fredrickson, Roberts, Noll, Quinn & Twenge,1998)。例如,美的女孩儿更有权利任性,而没有外形资本的姑娘则应该更加努力学习。社会刻板印象也随之产生,不仅不美成为负担,被标签化为“美人”的女性同样容易被认为“长得美一定没有头脑”。

社会文化不断规训女性,导致后者会将客观化观察者对自己身体的看法内在化,专注于自己的外表,这就是自我客体化(Fredrickson et al.,1998)。虽然在今天,有很多女性开始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外形,但有意思的是,自我客体化已经缓慢地在一部分男性身上开始体现。

化妆品公司和医美机构不断强化消费者的观念:你有变美的自由,但没有人呼吁“你有不漂亮的自由!”“用了这款产品/技术,可以变得和模特一样美”——它同时还在暗示:美是有标准的,不符合标准的美需要通过改造变得合乎标准。

这个过程中,消费者的身体(包括身体美丽和身体健康)被当做资本/消费物,被符号化,而不再是人的身体本身( Baudrillard ,1998)。当我们,尤其是女性,声称“我是为了取悦自己才去化妆、整形”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是社会的产物,从来都不是所谓自由意志的结果。

*如何应对外形焦虑?

如果外形焦虑反映的是你整体的焦虑水平(自我评价过低、安全感低等),你可以试着:
a)   深入反思,找到真正让你不满、不安的根源所在
b)  不要对自己太过严苛
c)   学会要求别人接纳一个“表现一般甚至不好”的你

对于自我客体化严重的人/一般标准意义上“不够好看”的人,你可以试着:
a)   找到内生的自信来源,培养爱好;了解“变美可能是变好的捷径之一,但也只是‘之一’”
b)  树立新的性和身体观念:身体不是用来展示,或作为资本交换的。理解“我能成为什么样的人,跟别人觉得我外形美不美没有太大关系”。
c)   反思社会文化对审美的塑造,理解你认为“自己身体不够美”这个想法是被社会植入的。
d)  美是多元的,参与为多元的审美标准做呼吁。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避免受到社会规范、标准的影响,但希望我们都能够在更大程度上遵从自己内心,选择真正让自己快乐和幸福的生活方式。我们依然可以羡慕朋友能够保持瘦的身材,但也可以轻松地决定中午吃肉还是吃草。

有变美的权利,也有不漂亮的权利。
要美丽,更要舒服和自由。
以上。

ReferenceBaudrillard, J.(2016). The consumer society: Myths and structures. Sage.P.129-150
Chonody, J. M., &Teater, B. (2016). Why do I dread looking old?: A test of social identitytheory, terror management theory, and the double standard ofaging. Journal of women & aging, 28(2), 112-126.
Dohnt, H., & Tiggemann,M. (2006). The contribution of peer and media influences to the development ofbody satisfaction and self-esteem in young girls: A prospectivestudy.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42(5), 929.
Fredrickson, B.L., Roberts,T., Noll, S.M., Quinn, D.M., & Twenge, J.M. (1998). That swimsuit becomesyou: Sex differences in self objectification, restrained eating, and mathperformance. Journal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75(1), 269–284.
Giddens, A. (1991).Modernity and self-identity: Self and society in the late modern age. Stanforduniversity press.
Gilovich, T., &Savitsky, K. (1999). The spotlight effect and the illusion of transparency:Egocentric assessments of how we are seen by others. Current Directions inPsychological Science, 8(6), 165-168.
McKinley, N.M., & Hyde,J.S. (1996). The Objectified Body Consciousness Scale. Psychology of WomenQuarterly, 20, 181–215.
Miller, J. (2000). ThePassion of Michel Foucaul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liner, P., Chaiken, S.,& Flett, G. L. (1990). Gender differences in concern with body weight andphysical appearance over the life span.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bulletin, 16(2), 263-273.
Spitzack, C.(1990). Confessing excess: Women and the politics of body reduction. SUNYPress.
德勤财务咨询,《中国医疗美容市场分析2017》,2017年6月,https://www2.deloitte.com/content/dam/Deloitte/cn/Documents/life-sciences-health-care/deloitte-cn-lshc-2017-china-medical-cosmetology-market-analysis-zh-170629.pdf
中商情报网,《2018年“双十一”网购大数据分析报告》,2018年11月,http://www.askci.com/news/chanye/20181116/1139281136843.shtml
新氧,《2018年医美行业白皮书》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KnowYourself)